Before Dawn_中

·承花承无差

·生存吸血鬼院

·到现在还没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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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乔瑟夫七十六岁开始老化加剧,渐渐站不久也看不清楚,重听越来越厉害,也越发健忘起来。年轻的时候留下的旧伤让他变得很畏寒,在西岸也不得不天天裹得严严实实。承太郎的工作因此越来越偏向SPW和房地产公司的交接,不出海的时候他就呆在陆地上一边写论文一面处理老爷子的各种琐事。一年乔瑟夫发了痛风,在家里躺着嗷嗷叫了几礼拜,把丝吉婆婆吓得要命。下一年又是白内障手术,荷莉也在纽约同住,但是她大多时间在帮忙带徐伦,家里雇了看护和佣人,承太郎却还是要频频关照;他尽量频繁地回家,也许是他从经验里学会了些什么也不一定。


SPW的研究部门基本上在一年之内完全地卸在了他的肩上。27岁那一年他手上捏着全世界搜罗来的替身使者相关资料,像是上一份正职一样地在一间办公室、酒店房间,或者船舱里,日复一日为了拯救世界做出点什么贡献。波鲁那雷夫已经失联近乎五年,最后一次通信时他附上了一张徐伦刚会爬的照片,此后再也没有听闻法国人的消息。


无数次他打探、寻找波鲁那雷夫的踪迹,但全是无果而归。那男人不在法国,哪怕他在,承太郎也找不到可以向他确认死讯的家人——就这样,承太郎还带着一丝侥幸。也许那家伙活在哪里,好好地,不过是厌烦了和替身使者无尽的战争;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他只希望再差的女人缘也有找到伴侣的一天;如果他不那么了解波鲁那雷夫的性子就好了,他知道一个骑士从不临阵脱逃;如果,有这么一个例外的时刻,让波鲁那雷夫真的厌倦了一切,可以及时逃离的话,承太郎希望他那么做了——毕竟替身是乔斯达家的历史遗留问题,没有一个姓波鲁那雷夫的人应该被卷入其中。


不过想这些已经太迟了,他们在人生的各种节点作出了选择,哪怕当下没有意识到未来究竟是什么模样,也没有改动的机会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没有如果,老话如此,说起来令人寒碜,但说得确实很对。


那时承太郎面临了前所未有的人力危机,SPW虽有财力物力,但其中没有除了他所知人员外的替身使者,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战斗力也高不到哪里去。他一个人被称作最强,但是他还是一个人,他的一天也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从世界的这一端到另一边,也一样要等日夜颠倒。此时乔瑟夫突然从吃到一半的丁骨牛排里抬起头来,他说,花京院在SPW日本分部做事很久了。


三个音节带着绿色的锋利棱角向他飞来,如同宝石一般有着百个切面。承太郎的手一抖,差一些把咖啡豁在腿上,他故作镇静地抿了一口饮品。听老爷子继续絮絮叨叨地告诉他那个人的事情,他们的对话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那个名字。


花京院大学毕业之后进入了生化科研的领域,始终读的夜间部,只不过搞起研究来,在实验室里闷头干上几天几夜不出门不奇怪,昼夜之分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体质特殊,花京院始终与乔瑟夫和SPW保持着联系,后来他自告奋勇地接下了日本分部的研究项目,那也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的人只有承太郎而已。


乔瑟夫一边说一边用假牙咀嚼着牛肉,吃得卡到牙缝时候叽叽咕咕地转过去使牙签,他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就似平时在餐桌上提起隔壁的玛丽和汤姆今天又吵了几次架。承太郎端着马克杯的手已经十来分钟没有动过,他僵持着聆听,或许该庆幸老头子已经不那么敏锐了,不然他的异常全都暴露出来,一点也掩饰不住。


他甚至怀疑,这件事他本来是不该知道的,但是乔瑟夫此时说漏了嘴,所以他才得以窥探进花京院生活的一角。他所有似曾被磨平了的惊讶与波动全散成了一盘抓不住的沙,他不知所措——花京院,花京院——他无法喊叫,也不会喊叫,但是胸腔里敲打着,呼之欲出,形成一个友人的影子,久违地踏进他的世界,仿佛两条平行的道路突然地再度交错,带来惊为天人却又悄然无息的巨变;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将那个放在他内心深处的盒子撬开来,上头经久覆盖的厚厚尘埃被掀起来迷住他的双眼,里面闪烁着光芒的过往悄悄地淌出一点,令他看不清楚,却又怀念异常。


6.


翻滚焦灼的恨意没能维持十年,花京院都不太确定那持续了多久。令人胸腔疼痛,如同挤压出肺部所有空气的剧烈情绪,先将他撕碎,放在地上,随着时间他慢慢地融化,想起承太郎的模样,千万的碎片再度汇聚,以无名的丝线缝起,他又是他了。在过于沸腾的情绪中,人或找到一种方式自处,或灭亡。他一次次濒临消亡,却又绝地逢生,爬起来,在漫漫长夜中探着孤寂的道路继续往前走。


他问过乔瑟夫一次他们从不提起的话题。刚刚就职时,他接到集团的人员表格,研究部门的总负责人上写着空条承太郎的名字。“承太郎…”几乎脱口而出,太久没有提起,音节扎在他的舌尖生疼,因久久未提而出离得陌生,却又是怀旧的烂熟于心,“…你的孙子,他还好吗?”他改口,就像为了缓解喉咙里突然噎上的结。


老人提起,三言两语地带过。乔瑟夫的态度避讳而小心,花京院猜测他早知道一切,两个年轻人的事情哪怕热情如他,也是无从涉足…话说回来,这之间却又没有任何事情会因有人调节而变得不同,本就是钉死了的事情。花京院得知承太郎结了婚,有了孩子,后来却又孤身一人。没有再问缘由,花京院点点头。


那接下来的一天他不经想象,承太郎穿上西装的模样是什么,他的孩子又是怎么样的?他有一潭静默的湖水,死气沉沉的墨绿,没有生物,投入一颗名叫承太郎的石子,溅起水花、漪漪波纹,慢慢地落下去,碰到湖底,和更多同样的卵石躺在一起。


时间在花京院身上早早凝滞,有时他必须看向乔瑟夫越发苍老的脸才想起来那之后多少年过去了。他的同龄人结婚的结婚、生子的生子,承太郎是他们的一员,不稀奇。花京院自己没有这些,但是也不怨恨,他没有过得那么悲情,他厌恶将自己的生活与凄凄哀哀的吸血鬼爱情故事混为一谈。非人的日子一开始确实困难,但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


普通人确实难以想象失去阳光究竟会受到什么影响,毕竟于花京院来说,稍微多一点紫外线就能将他致死,这不是喜好问题,必然是他和身边的人都备受影响;多年间交过几个女朋友,每一个相处的时间都不长,并非人人都能耐受漫长黑夜。黑夜是他持有的秘密,那就是他的湖水,将所有人隔开去对岸,父母、女友等等,他自己在这一头,遥遥地看一眼远天的旭日,便转头回到自己的黑暗中。太久了,他不记得了,哪怕在心里也画不出云彩镶着日光的样子。


可他习惯了,强悍孤独,不再轻易动摇或者感觉恐惧,自然不会再有人像是十年前一样敲响他的门;他已经赶走了的人,他也不要再去迎接。承太郎的生活不适合他去打扰。


维持着这样的心境,他又在日本分部干了下去。第五年接近尾声时,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搬出去住了多时,花京院要赶在元旦前回老家去看看父母,虽然请了假的,在太阳一落山后就从实验室回去,但路面滑极了,漫天白茫,天黑得甚早,却蒙着厚厚雪幕,能见度区区几十米,为了避免事故车都开得很慢,到家时候还会错过晚餐时间。花费了平时多几个小时的路程,他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有回来,忘记了回家路怎么走;车停在离家不远处,他走回去,前面的雪地一整串脚印在他要去的方向,延续到家门口。花京院疑惑,抬起头。


他们隔着几步。门前站着一个白衣人,他很高,侧脸和记忆中几乎一样,却削尖一点,脱去了当年剩下的些微稚气,一顶帽子包裹他乌黑的头发,上面落满了雪花。


鹅毛大雪遮了视线,但在花京院眨眼之间,承太郎已经消失了。


花京院在原地站了片刻,积雪吞掉了皮鞋的一半,还在落雪,细小冰霜黏上他的鞋面。他不知道那个人如何办到瞬间消失,实际上花京院早就算不上住在这里了,如果不是放假,一年根本不回来几趟,也许那人就像他一样没有预期到这次相见——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当承太郎发现他,那双眼眸转向他——数以百计的卵石在湖底掀动,他的湖水惊人地与碧色重合,变得清澈透亮,仿佛猛然投进了光线,闪闪发光。


这是十年来第一次。


隔日,总部的研究负责人空条承太郎,果真出现在日本分部的周例会议上。他坐在距离花京院半圈座位的另外一端,一袭白衣,顶着顶帽子,面容严肃,话少如昔往。花京院双手搁在桌上,架着资料,眼眸隔着遮挡异色瞳孔的眼镜,他强壮的心脏已经不再会因为任何情感而怦然,但他时不时抬起眼看向前方展示文档,余光就带过了承太郎。即使大雪,他也没有看错,那张褪去稚气的脸年轻依旧,但眼底带着他过去不能见到的青黑与疲倦。没有白发,但以吸血鬼的视力来看,岁月依然留下了它的刻痕。


会议结束,人们围上去与他握手致意,花京院也前进,他多少算是负责人,于情于理都不该离去;好在他听了大半演讲,另外时间也足够斟酌一句好久不见。


他伸出手,稳健平静,推出一个微笑,金色的眼睛眯成弯。承太郎握住他的手,粗糙的掌,似乎也是平稳地,那么炽热,几乎令人怀念,可他们还是很快松开了。


花京院给予了几句寒暄,谁也知道识相地只论公事,他们之间平静得可以,只是时不时有针扎般的视线悄悄看他。花京院装作不知道,他到了时间便离开会议室,钻回了研究所。靠着门板,他闭上在镜片后的眼睛。这么久以来,他体能超常的身体第一次感到了丝丝疲倦,仿佛光在承太郎面前掩饰得平静,便令人筋疲力尽——但他又不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任何其他选项。他想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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